UNA

努力成为不被自己生活厌恶的人

#麦源#三途川

2

杰西今年28岁,来自美国新墨西哥州圣达菲郊外的一个小镇。15岁那年他创立了一个帮派,四年后莱耶斯肃清了那里,他就开始跟着莱耶斯做事,也就成了暗影守望的元老级干部,从这个角度来看,虽然他不是最年长的那个,但在座的各位都应该是他的后辈。他枪法精湛,敢于冒险,屡立战功,又待人和善,带着西部人特有的幽默感。他选择的道路危险而热烈,但他一以贯之,大步向前,从未停歇,并勇敢地迎接了终末。风滚草春风吹又生,杰西·麦克雷只是睡着了。

出完任务回来,源氏没有等到他的邀约,只收到了莱耶斯的通知,让他后天出席杰西的葬礼。某个安宁的周末,他自己开车去附近的镇上,但突然下起了这个季节本不该有的大雨,松动了从不曾落下的巨石,把他送进了尚未品尝过人类灵魂鲜美滋味的大海中。

上帝需要先驱者为他开路,需要无畏的灵魂征战前方,因此恳求大地母亲,生命的女神,将他让渡入天堂。荡涤他的灵魂,使他不染尘埃,洗刷他的罪孽,让他重归清白。天堂的旅程道阻且长,诱人堕落,使人癫狂,但假若神明下达神谕,他一定是那念诵之人。愿他安息。

源氏坐在小教堂的最后一排,默默看着前方庄严肃穆的人群。有人忍不住轻声哭泣,更多的是低着头一言不发,只有莱耶斯站在小讲坛上,面无表情地念着悼词。不知道他得知这个消息时是什么感受。在座的所有人都是草菅人命的暴徒,死去的人在他们心中只是不断增加的数字,终有一天他们也会加在别人的计数器里。而现在他们却在为一个数字悲伤。可能是他回来得太晚了,错过了他们的惊愕、悲鸣和泪水,只剩下别人口中的回忆和精致画框里他的照片。那回忆是什么样的呢。杰西如何参与到他们的生活中呢。他不想去猜,不愿去理解。

莱耶斯带头将一束白色的玫瑰放在照片旁,其他人也依次效仿。源氏今天没有穿铠甲,而是正经穿了黑西装,低着头,不让别人看到他的脸,用伤痕累累的手拿起玫瑰,轻抚它驽钝的刺,还有它病态的、蔫成象牙黄色的花瓣。照片里杰西笑得很灿烂,被玫瑰簇拥着,头发梳得很整齐,手里拿着他的宽边帽子,轻轻按在胸前。他幻想起杰西捧着巨大一束白玫瑰的样子。和他的气质完全不一样。他没像别人那样喃喃许久,又或者流着泪亲吻他冰冷的照片,只是完成任务一样放下花,便快速回到了座位上。

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愿意搭理他的人居然死了。真是个天大的玩笑,纺织命运的那家伙为了让他陷入孤寂不得翻身,不惜剪断别人的线。他觉得心里堵得不舒服,这感觉隐约、模糊,甚至不能确定它是不是真的存在,只是迟了很久才开始思考,为什么偏偏会是他呢。明明比他该死的人那么多,那些人有些还过得很好,神明老人家却硬要为难世人,装作分不清孰是孰非。他甚至没有机会听杰西亲口说出来,他的性格,他的经历,只能靠莱耶斯转述,起初只是一厢情愿的猜测,但现在这种感觉越来越明显了,只要再努力一点,再一点他们就可以更进一步,至少能吃一次饭,打一次球,或者再出一次任务,去一次镇上,甚至成为所谓的“朋友”,真的能走到这一步也说不定,他差一点就抓住了,甚至不知不觉中已经越过了。他本可以不像现在这么可悲,直到自己的葬礼才有人向不存在的吊唁众人介绍自己。然而居然因为这种理由,这种简单得令人发笑的理由,他的机会随随便便就被剥夺了。一切全都结束了,幕间休息突然变成剧终,刚翻开故事埋下悬念的的第一页,结果后面全是白纸。源氏轻轻握起拳头,咬住后槽牙,像是为了什么本就不存在的原因愤怒。真是。

“真是残忍啊。”他低声轻语道。

“是啊,真是残忍,我就像汤姆·索亚一样。”杰西翘着二郎腿坐在他身边,合群地穿着黑色笔挺的西装,头发和照片上一样向后梳。他看向源氏,眼中不合时宜地笑意荡漾,和照片里一模一样。“怎么了?你看起来像见鬼了似的。”

源氏“噌”地站了起来,他好像张着嘴,想要大喊,但最终没发出一点声音,不知是惊吓过度还是习惯性避免受人注意。他理应尖叫,颤抖,或者大惊失色。可他呆若木鸡,双腿动弹不得,只能直挺挺地杵在那里。献花的人群还在台上慢慢流动,没有人注意到台下的异样,而照片里杰西噙着温暖微笑的眸子仿佛直盯着他,叫人毛骨悚然,冷汗从背上渗出,缓缓下滑,舔过他的尾椎骨,让他打了个寒颤。只有站在一旁的莱耶斯大步走了过来,从背后抓住源氏的肩膀,一把把他扭了过来,源氏突然对上他严肃得有些恐怖的眼神。“坐好。不要让我觉得你没礼貌。还是说你要提前走了?”他的愠怒直截了当地写在脸上。

源氏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是怎样的,大概像现在的情绪一样难以形容。归结起来,大概是惊慌失措里混了一点恐惧,以及不可思议。他悄悄回头看了一眼,杰西换上了一副饶有兴味的表情,像是等着看他怎么处理这种情况。“不要东张西望,我在跟你说话!”他的小动作马上被莱耶斯喝住,马上收回目光,再次对上长官阴鸷的眼睛。

“加比还是老样子,凶神恶煞的。”杰西在身后打趣道。

源氏略有些震惊地回头看了看这个出言不逊的家伙,而杰西则是狡黠地冲他挤了挤眼睛,示意他莱耶斯似乎真的要发火了。他想起发怒的兄长,和莱耶斯现在的眼神如出一辙,除了畏惧以外,一缕条件反射般的厌恶缠上心头。他甚至不想转过头去面对那个墨西哥男人。

“这地方不是给你耍宝的,公子哥。”莱耶斯几乎要捏碎他的肩胛,他只能皱眉忍着。

“你看不到吗,长官?”

莱耶斯手上的力道因为他毫无头绪的提问轻了一些,“你说什么?”

源氏再一次回过头,杰西像是诡计得逞一样笑着,朝他们打了个招呼。他看见莱耶斯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便知道大事不好。“我再说一遍,这地方不是给你耍宝的,我没时间也没心情陪你玩。你要是疯了就去找奥德莱恩,让她给你没用的小脑瓜电一电,听懂了吗?”他往源氏肩膀上一推,源氏没站稳,稍微后退了一步,小腿肚撞在长凳上,木头和地面刺耳的嘎吱声打破寂静,沉默蠕动的人群中有人看了过来。

“现在马上给我滚。”如果是在私下,源氏现在肯定被拳头招呼了,以前惹火莱耶斯的人都是这个下场。杰西像是被刚才的小小肢体摩擦吸引,微微坐直了身体。

“你还愣着干什么?要我亲自踢你出去吗?”杰西的眼神也告诉他不要再触莱耶斯的怒了,他便整了整衣服,默默离开了葬礼。

小教堂礼拜厅外空无一人,里面的声音也听不见了,源氏双手插着口袋,驻足抬头看着复杂线条流动、流动,最终汇聚在顶端,织成一个大穹顶,繁冗得叫人目眩。外面阳光炽烈明媚,透过玻璃在洁白的桌上留下暗淡的光泽,而今天发生的一切都糟透了。真是残忍。

“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要让你挨骂的。”他猛然抬头,刚刚本来没人的棱柱边上,杰西就靠在那里,像是做了坏事最后自己反倒过意不去的小孩。这次他没忍住惊叫了一声,但很快又捂住嘴巴,生怕莱耶斯听见外面的动静,出来给他一顿老拳。

杰西马上示意他安静,“你别嚷嚷,听我慢慢说。”

源氏努力回忆起之前的忍者训练,靠深呼吸强行放空思绪,让自己平静下来,拼命维持着镇定的语调,问他:“你到底是怎么回事?莱耶斯看不到你吗?你不是死了吗?为什么你还在这里啊?那这个葬礼又是怎么回事啊?”他想问的问题太多了,但一下能组织成正常语言的没几个。

杰西也打断了他,“等等,一个一个来嘛。你先冷静一下。”

“冷静个屁啊,我现在可是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啊!”他马上意识到自己声音有点大,里面献花的环节似乎快结束了,不知道接下来要干嘛。

“源氏?”两人都看向门口,安吉拉医生穿着一身黑匆匆走来,手里同样拿着一束白玫瑰。她揭开面纱,朝他打招呼。

“医生。”他的声音马上小了下去,不知道是平静下来,还是又回到现实里那个颓废的样子。

“你在和谁说话吗?”医生四下望了望,但大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嗯……”源氏略有些紧张地瞟了一眼杰西,随即清了清嗓子,“……测试一下新拿到的无线耳麦而已。”

“这样啊,”医生打量了一下他的装扮,“我今天突然有事,没能及时来,真的很抱歉。杰西的事也是……我很遗憾,说实话,这真的太突然了,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

“……嗯。”他又没忍住看向一旁,有点好奇杰西会作何反应,但医生捕捉到了他的小动作。“那边有什么?”医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有一盆花浸泡在阳光里。

“没什么……只是……他是个好人,虽然我们没来得及多交流。我也很遗憾。”

简单的寒暄以后医生便快步走进礼拜厅,源氏也和她道了别。“你对我的评价只有‘他是个好人’这么简单吗?”杰西站在那盆花旁边,在阳光下整个人的颜色都变浅了,让源氏有点想起他们上次见面时,他沉浸在金色夕阳里朦胧的身影。

“那你要怎样,我们也没多熟吧。”源氏没好气地答道,“得了,你快点解释。”

“……要不我们换个地方?”

源氏考虑了几秒,感觉古怪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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