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NA

努力成为不被自己生活厌恶的人

#麦源#三途川

#鸽子王短暂冒头!#

3

   “虽然说是让你换个地方啦,但为什么是我的房间啊?”源氏往沙发上一躺,示意杰西坐书桌边的椅子。环顾四周,房间不大,但也不算脏乱,毕竟他没什么家当,除了墙上挂着大大小小的日本刀以外,也没什么特别的。

“在这里绝对不会有人打扰嘛。”杰西转过椅子,面对着他坐了下来。

“算了,随便吧。”比起这些,源氏更想搞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简单来说……”似乎这个问题并不简单,“……用你们日本的说法,就是我变成鬼啦。幽灵!什么的。”

就算不用日本的说法,这个样子也是鬼啊。“我可是相信科学的,你到底在搞什么?你是全息影像吗?还是奥德莱恩那老妖婆在我的脑子里植入了什么奇怪的芯片?”

“我是真的……”杰西苦笑,似乎感觉说自己是“真的鬼”有点不太合适,索性伸出手来,“不信你摸摸看。”

源氏狐疑地盯着他,发现他的表情意外地认真,和之前看热闹的样子完全不同,才迟疑着伸出手指,触碰他的掌心。空调房里他的指尖绝不算温暖,但传来的一阵冰凉还是让他心里一颤。他可以感觉到那里确实有什么存在,摸上去像是冷风吹过的橡胶。他心里突然泛起一股恶寒,全身汗毛倒竖,发自内心的反感让他不自觉地想收回手指。这是触摸尸体的感觉。失去弹性的肌肤,温度蒸发的肉体,光是一下轻触就让他想起他刀下未曾瞑目的人,脸庞狰狞扭曲,神经还在残留的痛觉下抽搐,伴随着外翻的伤口和惨白墙壁上飞溅的鲜血,空气中弥漫的黏稠腥味。已经死透了,面对这些惨烈的死状他通常带着恶心暗自想着,如今他除了有些厌恶以外没什么实感,只是硬要说的话,似乎有点惆怅。他紧抿着嘴唇,缩缩下巴,把手收了回来。

“可以摸到吗?”杰西试探着问。

“嗯……”源氏还没从刚才相当糟糕的联想中回过神来,木讷地答道。“不过你不是鬼吗,为什么我能摸到呢。”

“我也不知道。其实我都没想过你居然可以摸到我,你知道吗,别人甚至看不到我。”

“只有我能看到你?”

“目前来说是的。我都对加比竖中指了,他居然毫无反应。”

“这都什么老套的剧情啊……”源氏手指敲着沙发,“但你为什么偏跟着我不可呢?就因为我能看到你?”

“不只是这样,还因为我……”他盯着地板,“我似乎不能离你太远。”

“啊?”

“我试过能不能自由活动,发现只能在你身边转悠。最多只能……”他站起身来,朝门口走去,打开门,站在屋外并不宽敞的走廊中间。“只能到这里。”他好像被什么东西挡住了,虽然走廊上空无一物,像是游戏里的空气墙,即使再怎么迈步也无济于事。“看到了吧,真的很傻。”

“这不是十米都不到吗。”源氏叹了口气。“算了,最重要的问题是,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子啊?”

“说起来当时我已经完全绝望了,不对,好像是被砸中的时候我就死掉了,根本没时间绝望呢。”

“不要把自己的死说得那么轻描淡写,而且我不要听你是怎么死的啦,”他这么说时还有些踌躇,觉得有点不敬死者,但又想不到更好的说辞,“为什么会变成鬼,是问你这个。”

“我也很想知道啊。”

源氏无话可说。虽然他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的。

“就像好好睡了一大觉,醒来的时候就在教堂里了。我发现里面有人,就进去看了看,居然是自己的葬礼,真把我吓了一跳呢,甚至还听见了自己的死因,简直不可思议。自己死了这件事,接受起来真的很奇妙。”

“不只是奇妙吧,我根本理解不了。”

“然后我当然就去找你们啦,结果谁都看不见我,我才知道自己原来变成鬼魂一样的东西了。而且还莫名其妙地走不了太远,本来还想上台吓吓你们呢。”他自顾自一直说着,“和你见面那时候也是,好不容易接受了事实,打算孤单过一辈子的时候——虽然我也不知道鬼的一辈子要怎么算啦,到投胎为止吗?”

“快点继续,说重点。”

他也不怪源氏催,还是一直笑着,死人可能没那么多包袱,但有得是时间可以浪费。“后面的事你不都知道了吗,我听到你说的话,随口应了一句,结果你居然能听到,还看到了我。你根本想象不到我有多开心,有人能和我作伴了。”

“被鬼缠上我可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啊,虽然感觉你也没有恶意就是了。”源氏枕着双臂,瘪着嘴说,“要不要我用日本传统的方法,把你祓除一下试试看?”

“然后我会怎么样?”

“就……消失了吧。”可是家里没有豆子了,他当然也不会有符咒之类的东西。

杰西没有回话。可能他说的太残酷了,消失对鬼来说或许就像死亡之于人类,是很痛苦的事,明明已经经历过一次痛苦了,自己却还说这种杀人一样的话,实在是有点不像样。他也不想消失吧,从他的眼神里就可以看出来,即使掩盖得再好,对人间的留恋之情也太过沉重,难免要落下几滴。明明还有大好未来的人,从未想过自己会猝然离世的人,有所执念也在所难免。

“……对不起。”他轻声说。

“没什么的,鬼魂本来就不该是这个世界上的东西。”他像是自嘲地笑了笑。不知怎的,源氏突然想到了自己。要是死掉就好了。如果他也像杰西一样进到这个生死的夹缝中,或许根本笑都笑不出来。毫无尊严地死在兄长的刀下,被像垃圾一样烧毁,和现在饱受屈辱地装在怪物般的躯壳里相比……他说不清孰好孰坏。

“你不愿意消失吗?”源氏翻了个身,背朝着杰西。

“应该只是迟早的事吧。”他显得有些落寞,但更多的是疑惑,“我只是奇怪为什么我会变成鬼魂。日本传统是怎么说的?”

“这个嘛……”源氏思索了一会儿,他不怎么懂这方面的东西,以前家里偶尔有法事他也只是看看,从没有兴趣了解,“好像是……人死后如果还留有执念,就会留在人间,如果执念太深或者心怀怨恨就会变成恶鬼……如果可以帮助鬼魂实现夙愿,就可以送他成佛……之类的。”

“成佛啊……”杰西幻想了一下那般场景,“就是盘腿坐着手上捻着珠子的那种吗?”

“只是个好听的说法而已,最后和祓除都是一个下场。”

“不过应该是这样吧,”他打了个响指,“我确实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没做呢。”

“比如说?”

“和你一起打棒球。”

“现在你也打不了吧?这个不能算。”

“那就你自己打,我在旁边看,这样也可以。”

“……还有呢?”

“愿望太多了,一下子都说不清楚,”杰西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说好那天去镇上给加比带酒,结果没带成。还有答应和莉娜吃饭,趁休假的时候去意大利,到摩洛哥的军火商那里走一趟,跟几个老朋友喝几次酒,买点新的雪茄……唉,这么一想还有好多事没做呢。”

“确实。”这些愿望可真够难实现的。

杰西又异想天开地说了一大串,看到源氏略带异样的表情才停了下来,“是不是太过分了?”

“你继续吧。”他只觉得有些可悲。杰西畅想着自己的未来,仿佛忘记了自己是个死人。要是他可以实现这些梦想就好了,他有一瞬间真心这么期待着,虽然有些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他脸上洋溢的幸福却很清晰,连源氏都被感染了,不由微微笑了起来,但他尽量让自己别再想这些,和死人共情完全是自找不痛快。

“……就这么多吧,想到再说。”杰西飘忽的视线最终回到了源氏身上。

“别开玩笑了,你要是每天都多几个新点子,岂不是一辈子都成不了佛?”源氏感觉自己像个跑腿的,而给他下命令的居然是个死人,还有什么比这更魔幻的吗,自己是生活在小说里吗。

“不会啦,我其实也想赶快恢复自由,你肯定想象不到这感觉有多不好受。”

恢复自由也不见得是好事。源氏无奈地耸耸肩,“那就这样吧,让我帮你好了。不过事先声明,我不怎么认识这里的人,更不怎么喜欢他们,你的愿望很可能没那么好实现哦。”

“没关系,他们都是很好的人,你和他们交流多了就知道了。”真像是善于社交的人讲出来的话。如果是以前那个放浪形骸的自己,或许做起这种事会更轻松,现在那人已经死了,存活的是个怪物,一具行尸走肉,真吓人啊。过去的回忆对他来说也是葬礼上的慰唁,只留下尸骨的焦臭味,光想一想都让人反胃。还是点到为止,维持现状吧。

“……我试试。”

“真对不起啊,今后要和你待上很长一段时间了。”杰西抱歉地吐吐舌头。

“简直像我的背后灵一样,还真是颠覆人的认知。”像是家里突然多了只宠物,一直没有生气的宿舍里居然因为一个鬼魂活跃起来。不能再想这些了,常识快撑不下去了。

“谢谢你帮我,好兄弟。”

“我可不要和鬼魂称兄道弟啊,”他习惯性地吐槽,“开个玩笑。”

杰西快活地笑出了声,“我有预感我们会相处得很好。”

还是不要这样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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