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NA

努力成为不被自己生活厌恶的人

#麦源#三途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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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诊室里空无一人,源氏暗自松了一口气,省得又被别人发现自己在跟空气说话。这周他已经被抓到好几次了,无线耳麦的小伎俩骗骗外行还可以,但也不能总测试个没完。某一次差点被莱耶斯抓到以后,他就不让杰西在外面跟他说话了,即使杰西抗议说很无聊他也不听。

“终于可以休息了。”源氏窝进候诊室的沙发里,杰西给他拿了杯水来。

“今天一看就热得够呛,还好我感觉不到。”杰西打趣道,他似乎很喜欢拿自己的死人身份开玩笑。

源氏看了看杰西,他像是陪同家属一样坐在旁边,“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你的衣服是怎么换的。”在教堂时杰西穿了一身黑西装,而这几天他都穿的常服,“难道鬼也有隐形的小衣柜?还是只要动动脑就能想象出一套衣服?”

“该怎么说呢,介于两者之间吧。我只能换我有的衣服。”

“不能变成脱衣舞男吗?没劲。”

“鬼也是要讲逻辑的嘛。”是这样吗?

源氏心不在焉地玩着手机,实际上还在回忆最近的事。他不知道杰西要不要睡觉,但他每天都会充当闹钟的角色,冰凉的手握住他的手腕或是肩膀,像是蛇缠上了身,一下就把他吓醒了。今天早上也是一样,源氏已经警告过他很多次了,叫他不要这样做,但他似乎乐此不疲。除此之外似乎没有出现什么特别的事,杰西会帮他打扫卫生,或者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源氏也很奇怪他为什么明明是个鬼,却可以拿起拖把和水杯,甚至进出房间还要走大门,还好没过多久他就放弃思考了,反正现在没几件事是靠思考就能得出答案的。

医生叫他进去的时候,杰西就在外面等着,关上门的一瞬间他突然想到,如果给杰西买一套脱衣舞男的衣服,他是不是就可以换上了。不过估计和人一样,不喜欢的衣服就一直放在衣柜角落,等时机成熟了就扔掉,所以买了估计也没用。

“结果如何?”杰西横躺在外面的长椅上,翻着架子上过期的杂志。源氏带上门,朝他耸了耸肩,“不怎么样。”见四下无人,他才低声嘟囔。

“你们在里面都说了什么?”

“这是我的隐私,不要随便打听。”

“也是哦。”杰西一下泄了气。

“不过我稍微说了点你的事。”

他很快来了兴趣。“怎么说的?”

“我说我最近好像一直有幻觉,她说让我注意休息,如果症状太严重就随时去找她。”

“真是负责的医生呢,”他突然反应过来,“你说的幻觉是指我吗?”

“不然呢?”

杰西快步超过他,按下了电梯,“你觉得幻觉会自己按电梯吗?”

源氏叹了口气,双手抱胸,在他前面走进了电梯。不知怎的,空无一人的电梯总让他浑身轻松。“毕竟这一切都太突然了,”他叹了口气,“我想问的问题实在太多,而且这世界上估计没有人可以解答。你能帮我去问问阎王爷吗?”

“你敢去给加比来两拳再踢他一脚吗?”

源氏刚想和他拌嘴,电梯突然在某一层开了门,几个穿着常服的士兵走了进来,他只好闭嘴,让杰西一个人唱独角戏。强制沉默太不讲道理了。“我也有很多问题搞不明白,如果不是自己变成鬼了,我根本不相信这世上有鬼呢。毕竟你想嘛,如果有鬼的话,这世上死过的人一定比活人多吧,所以难道这不就是鬼的世界而不是人的世界吗?但是我到现在都没看到过一个同类,真是意外。”

真的没见过别的鬼吗?他本来想问的,但没说出口,剩下几个人还在心不在焉地盯着电梯上的显示屏,看数字慢慢变小。

源氏溜着屋檐走回宿舍,今天的太阳也很毒,让他相当不爽。“这种天气真的要打棒球吗,”他趁没人的时候跟杰西搭话,“我可能会中暑。”

“你的机甲没有内置空调吗?”

“那个最多只能算是外骨骼而已……你只是在开玩笑吧?”

“一半一半。”

源氏从杰西邮箱里大堆广告底下翻出了他房间的备用钥匙,杰西说他经常忘带,所以每次都借着拿钥匙的功夫检查检查自己的邮箱。最近基地里的人不多,新人来得也少,杰西的房间就没清理,要不是这样,他只能去乱七八糟的杂物间把贴着模糊标签的杰西的遗物翻出来,那种灰尘仆仆还有些不吉利的地方他确实不怎么想涉足。

门后的世界和他想象的差不多,只是另一个毫无特色的普通小房间。空气里依稀泛着烟草的味道,暖烘烘、云团一般独属地中海夏天的干燥热气还在从落地窗外的阳台滚滚涌入,没什么落脚处的木地板暗暗地反光。被子没有叠,乱乱地摊在床边,衣服像是刚收下来,随手堆在电脑椅上,主机甚至还亮着,只是完全淹没在过于浓烈的阳光中。桌上铁皮烟灰缸里有两个烟头,显示器上还贴了几张便利贴,黑色水笔的字迹潦草仓促,有些他甚至眯着眼睛弯下腰仔细钻研,还是看不出来,只认得出“5月29号 上半年工作报告 给加比”。做完的事被记号笔深深抹去,但这一条还在,十成十是还没写完,非拖到莱耶斯亲自来砸他的门,用没人听得懂的墨西哥脏话骂他的时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开始写。现在5月29号已经过了快半个月,催他的人可能永远都不会来了。

源氏用脚拨开地上还没拆的包裹,看向摆得满满当当的架子,很多不知道是哪个年代的电影光碟,一部旧手机,还有各种各样奇怪的纪念品,或许是旅游时带回来的。他标志性的左轮手枪摆在一抬手就能拿到的地方,一旁还散落着十几发子弹,再边上随手丢着一个黑色盒子,可能是雪茄,或者他不认识的香烟牌子。他拿起盒子,原处剩下一个深褐色的长方形痕迹,没有人类活动之后,灰尘总能很快占领高地。他再一次产生了那种奇怪的感觉,一种不愿名状的忧郁悬垂在心口,自从他变成这幅模样,这种感觉就一直挥之不去,把他变成生活在导致失眠的胶囊和治疗失眠的药片之间的怪异。一种和存在形式有关的忧郁。

“没提前整理房间就让你来了,总感觉有点不好意思。”杰西往卫生间里看了看,“下水道口被蟑螂尸体堵住了,操,简直像废墟一样。”看起来本人似乎没有这些伤春悲秋的感觉。

“我倒觉得,”源氏听见自己直截了当地说,“就像生活在这里的人凭空消失了。”

“有这种感觉倒也难免。”杰西拿起爱用的手枪,掂了掂又随手放下,“到时候这些东西会全都丢掉吗?”

“那肯定。或者会分配给别人。”

杰西果然略显夸张地叹了口气。“现在没人会用左轮手枪了。”

“好了,我们快点做正事吧。你的棒球手套在哪里?”

“衣柜里……你要看我的衣柜吗?”

“……你拿给我好了。”想都不用想,他的衣柜绝对比外面还要不堪,适当地给他个台阶下吧。

杰西拉开柜门,轻车熟路地翻出了手套,和一旁的球棒一起交到他手上。手套磨损意外地不算严重,应该还没用过几次,先前看他打棒球时,他的手套还不是这样的,大概后面又新买了一副。源氏试着戴上,和预想的一样稍微大了点,不过也还好。他又掂了掂球棒,这质感和重量他都相当熟悉,虽说看起来旧,有些地方还掉了漆,应该是杰西的宝贝。他心底颤动,仿佛即将上场比赛一般,本以为永远沉睡的激动之心竟然死灰复燃,甲子园新鲜草皮的清香气息浮上鼻尖。

“就这样,快走吧。”源氏最后环视一眼,“还是说你有什么东西想一起拿上的?”

“能把这个带走吗?”他一边说一边把子弹和手枪收进源氏的包里。

“莱耶斯问起来我绝对不管。”

“我教你怎么应付他。”杰西挤了挤眼睛,“只要一口咬定说丢了,就肯定没问题。”

随你的便吧。源氏不知道怎么回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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